学手语、变爸爸，张艺兴在《不说话的爱》里如何演绎聋人？

　　《不说话的爱》点映期间，#张艺兴演技#已经上了热搜。

　　挑战出演聋人，全片不能说话，只靠手语和表情来展现片中年轻父亲小马对女儿的爱，张艺兴的表演成为《不说话的爱》被热议的话题之一。

　　首映日聊起此事时，张艺兴的第一反应是：是好的热搜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表示：希望更多的人来看这部电影，感受被《不说话的爱》拥抱的感觉。

　　近两年展现特殊群体生存状态的影片增多，人气演员的加盟，则让更多观众关注到此类电影所描摹的群体。在出演《不说话的爱》之后，张艺兴已经身体力行地开始关心聋人群体，比如在自己的演唱会里加入听障席位，让聋人观众也能通过手语和低音音响的震动感受演唱会的氛围。

　　今日，《不说话的爱》正式上映，张艺兴坦言，相较于票房，他更在意的是电影的社会意义：“我期待我们的电影可以传播更多正能量，让更多人去了解聋人，给他们多一些理解，然后多学一些手语，让他们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爱。”

　　这部带着爱的电影是如何创作的？张艺兴又是如何进化演技的？娱理工作室对话导演沙漠、演员张艺兴、手语顾问迟耀明，揭秘《不说话的爱》的幕后故事。

　　聋人小马

　　成为聋人小马，摆在张艺兴面前的第一道难关是学习手语。

　　在正式开拍前两个多月，手语顾问迟耀明开始加入张艺兴团队，和他一起相处。张艺兴工作很忙，但每天忙完后，他都会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集中学习手语。

　　迟耀明给张艺兴准备了两套方案，一种是传统的从基础语法开始学起，另一种是针对剧本里的台词进行延展学习。张艺兴选择了后者，这意味着难度更大，迟耀明一度担心，这能行吗？

　　但结果却超出了迟耀明的预想，“张艺兴记手语词汇和句子的时候，是用一种超出我认知的速度在吸收，可能跟他学舞蹈有关系，他记动作的过程是非常快的，记忆力远超常人，让我很惊奇。”

　　最开始，两人把剧本从头到尾用手语的方式顺下来，用了半个月。第二次就快多了，降到5天，后来需要的时间越来越短，三天、两天、一天，最后只要一个小时就能过完一遍。

　　记完基本的手语动作后，接下来就是最难的表情关。聋人的语气、情绪都需要靠面部表情来完成，比如“吃饭了”和“吃饭了吗”，手语动作完全一样，后者需要用表情打出一种疑问的情绪。

　　“表情是学手语、包括表演里特别轴心的东西”，迟耀明介绍，“就算把所有的手语都打会，打得特别熟特别顺，但如果表情不到位，聋人朋友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太行。”

　　打手语时的表情代表情绪和语气，动作幅度的大小也能表达人物或张扬或内敛的性格，到底选用怎样的表情和动作幅度？这曾是卡住张艺兴的一个瓶颈。

　　“当时艺兴问我，我跟你学行不行？我说不行，你一定要跟聋人朋友去学。因为我的手语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我经常参与一些会议翻译，需要站在台上，所以我的动作幅度很大，每个词都打得很准，但是日常生活不需要打得那么准，反而需要模糊一些，就像口语和书面语的区别一样，我们希望他多学一点口语感觉的表达，这样会有助于聋人群体代入小马这个角色”,迟耀明透露，出于这个考虑，他带张艺兴参与了很多次聋人群体线上线下的社交活动，让他找一个和他心目中小马性格相似的聋人，模仿对方的手语风格。

　　后来，张艺兴的选择是，他不想刻意去消费苦难和刻画苦难，不想演得苦大仇深过分用力，所以最终决定用非常温和的打手语的方式，来呈现一种松弛感，表现父亲和女儿的日常生活，而非一种故意的表演。

　　小马爸爸

　　选择张艺兴来出演小马，源于《孤注一掷》导演申奥的推荐。沙漠创作完剧本后，就给师兄申奥看，请他出出主意，申奥极力推荐张艺兴，并且促成了两人的见面。

　　在沙漠看来，张艺兴正是他心中的小马。“因为他身上有很强烈的行动力，还有很强烈的对一件事情的执着劲儿，这些东西都跟小马作为父亲的感觉非常契合。”

　　沙漠的创作习惯是，写完后期的某一稿剧本时，就开始考虑演员，然后在和演员的接触中，再带着他的形象去完成最终稿。

　　沙漠对小马爸爸最初的形象定位就很明确，要一个年轻的爸爸，而不是大家传统印象中很概念化的爸爸，他和孩子要像朋友般相处，“甚至他自己可能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爸爸，他可能觉得我只是一个大朋友，孩子是一个小朋友”，沙漠说，见到张艺兴后，激发了他创作父女相处过程中一些更鲜活瞬间的灵感。

　　想要成为小马，学手语和做爸爸这两件事，对张艺兴而言都是难点。为此，他大量采访了和自己同龄的90后爸爸，来学习他们和女儿相处的模式。

　　这些前期的揣摩和准备，让沙漠惊喜地发现张艺兴对剧本的理解甚至有比自己更深刻的地方，“他不仅完成了这个剧本，我觉得他给这个角色也加入了很多东西，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柔软，他在聋人爸爸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种柔情。比如他看女儿的眼神，他没有办法说话，所以他会用眼睛去传递情绪，其实这也是聋人表达自己的一部分。所以我用很多的特写去拍他，很多时刻他眼睛里传递的信息都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这是张艺兴作为演员非常出色地完成这个角色的一个强悍的地方。”

　　有一场很动人的表演是，女儿木木在父母之间选择了和妈妈一起生活，张艺兴展现出一个自嘲、无奈、释然等多种情绪混杂的微笑。沙漠透露，这场戏原本先拍完一条，他们觉得少了一些东西，于是就现场商量和讨论，张艺兴提出可以再给一种表演，用一个复杂的微笑来表达当时小马的情绪。

　　电影里有很多场重要的情感戏，张艺兴都像这样，会提出不同的表演方案，多提供表演素材，让导演进行选择。张艺兴表示，对于自己的每一个角色，在当下都是用尽全力去表演的，但现在复盘的话，他觉得可以给出更多的表演方式。

　　还有一场剧情进入高潮时的法庭戏，小马想要保护女儿，无法说话的他不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喉咙，这场戏给监视器后的沙漠很强的震撼，“他用一种类似野兽的很原始的喊叫方式引起大家的注意，当时我看的时候，就感觉我的心都已经碎了一地了。”

　　沙漠评价，“张艺兴是一个有强大的共情能力的演员，他是把自己的灵魂的一部分注入到角色里，和这个角色一起去燃烧的好演员。”

　　从短片到长片

　　《不说话的爱》最初是综艺《开拍吧》中的一支短片，在2021年底节目播出时，沙漠执导的这支短片大获好评。

　　这也给沙漠把短片变成长片打下了信心基础，“短片对这个题材更像是一个抛砖引玉，因为它里面还是有一些比较挑战的部分，比如聋人主角，大量的手语造成了听觉上是缺失的，观众有没有耐心看？这些都是需要尝试的部分。短片给了我信心去做长片，那长片更多是从剧情和情节张力去做，规划就是拍100分钟的体量，要融入更多的元素。”

　　另一方面，沙漠觉得关于聋人群体，自己还有一些没说完的话，需要通过更长的篇幅进行表达。他和编剧用了三年的时间，深度采访了大量聋人家庭，去了解他们的故事。

　　其中，最让沙漠感动的是聋人和子女的关系。如果聋人父母生出听人小孩，他们会希望孩子远离自己，甚至不希望他们学手语。而这些听人小孩一方面想和父母亲近，一方面又需要寻求社会的包容接纳。这些是CODA家庭（聋人家长生出听人孩子）的共同困境。另一个触动沙漠的关键点则是聋人很容易被骗，他们会更愿意相信会手语的人，那么会手语的人就很容易利用这样的信息差去行骗。

　　沙漠把这些调查采访中的感受都变成了《不说话的爱》剧本中的重要剧情元素。

　　短片《不说话的爱》，在摄影美学上追求的是“二手阳光”，质感更加写实和沉重，但是长片《不说话的爱》则采用了一种童话般的风格。

　　这源于沙漠三年来接触聋人家庭的感受，“他们非常积极乐观的向阳生活的状态，给我一种很强烈的触动，我们往往可能会觉得他们生活得很苦，但其实他们把那些苦都用自己顽强的生命力转化成了乐观，去面对这个世界和身边的人，所以就让我很强烈地想要替他们去说话，这种表达欲慢慢也变成了我的一种责任。”

　　拍摄以特殊群体为主角的电影，难免会遭到两种质疑：美化苦难和消费苦难。

　　选择用童话般的色彩表现聋人家庭的生活，沙漠说，创作的底气来源于三年来社会学家田野调查般的采访工作，剧组去了解了大量真实的聋人，才做了这样的艺术选择。

　　手语顾问迟耀明也是一个出生在聋人家庭的听人孩子，他认为，《不说话的爱》并不存在美化苦难这个问题。因为整部电影是从女儿木木的视角来回溯展开的，和他本身的视角很类似，“我小时候生活的色彩在于我的父母非常依赖我，我成为他们收听和发音的器官，我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可能现在我回头想想其实苦难很多，但是在我小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这个东西是一种苦难，而会觉得世界就是这样的。我身边有很多CODA小孩，我不会觉得我的生活有多么苦难。”

　　至于消费苦难，沙漠明确表示自己不会为此困扰，“我只是想做一个很真诚纯粹的作品，只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恰好是聋人而已。但是如果纠结这个事情的话，我觉得让他们被看到是我创作的初心，这个初心一直支撑着到我走到今天。我可能只是想把我当初那些感动的瞬间，那些难忘的感觉拍给大家看。”

　　近两年展现特殊群体生存状态的影片越来越多，难免会出现不同的讨论声音。但让这些特殊群体被看到被关注，让全社会对他们多一些理解和爱，本身就是意义。

张艺兴不说话的爱